
高满福19岁的发小陈志明(左)在地震中遇难。新京报记者 李兴丽 摄
“陈志盼写错了,改成陈志明,1956年生人,是呗?”服务窗口,帮忙查询的工作人员问。
“对。”62岁的高满福挺高兴,端着iPad递给工作人员:“你看,1973年我俩在宏中照相馆拍了最后一张照片,陈志明。”寸头里钻出白发的高满福,指着照片里的一个初中生说。照片留白处写着“一九七三年二月十八日和陈志明同学留念”。
“错不了,他哥俩合起来是清明,一个叫陈志清,一个叫陈志明。纪念墙上兄弟俩的名字上面就是他父母,一家四口都砸死了。”
说完,高满福眼湿了,嘈杂的服务中心一阵沉默。
高满福想着,怎么也要把二虎的名字给改对喽。
二虎是发小陈志明的小名,这些年,每到7·28和清明,高满福都能梦见他。二虎穿着绿色背心,一直是19岁的样子。最近的一次,他梦见发小来“借身份证”。
只有改对了,才对得起梦里的二虎。
这是7月27日下午的唐山地震遗址公园。距离1976年7月28日唐山地震41周年还差半天。
公开数据显示,唐山大地震罹难者人数官方公布数字为242419人,现纪念墙登记数字为246465人,比官方数字多4046人。
从2016年7月28日至今,一年间,地震纪念墙上补刻了610人,216个人名得到修改。
公开资料显示,在此之前,1992年、2008年、2010年分别有过较大规模的增补和勘误。
参与过2008年增补工作的王蕾,至今还是会梦见那1米多高的登记本、脸上来不及擦去的汗水和一个个名字。
每个名字,都是一块墓碑。
魂归有处
在纪念墙的最后一块黑色花岗岩板上,广西人熊春柏的名字位于左下角。
2017年7月25日,31岁的曲阳雕刻师彭丛宾一笔一画把他补刻了上去。每个字高4.5厘米,长5厘米,隶书镏金,饱满庄重。
相对于总长度500米的纪念墙,这个长约18cm的名字显得平凡又渺小。
距离纪念墙100米处的服务中心,保留着熊春柏的补刻材料。
“兹有我单位(原广西河池地区水泥厂)供销科长熊春柏同志于1976年7月因公出差到唐山采购水泥机械设备,7月28日因地震在唐山市遇难……遇难人员纪念墙刻录名单中,我单位熊春柏同志名字遗漏。”
熊明安63岁了,生活富裕,唯独“老父亲熊春柏41年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”,成了他一块心病。
今年春节,唐山人王振平到广西南宁度假,认识了熊明安。
王振平把电视上补刻纪念墙的消息告诉熊明安,“老兄,你快去问,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刻上去!”等了41年的熊明安催促王振平,“只要把名字刻上墙,父亲就算有了着落。”
1976年,父亲熊春柏46岁,1米76的个子,留着从军时干练的平头,不苟言笑。为了筹建广西河池地区水泥厂,担任供销科长的他到唐山采购设备。彼时,唐山是拥有百万人口的北方工业重镇。“设备运回广西了,人砸在了唐山市三八旅社。”
震后,熊明安的哥哥坐火车到北京,又转车到唐山,一个礼拜后蹭上运输公司运送抗震物资的车,跑进唐山找父亲。旅馆塌平了,找了半个月,在派出所找到了父亲的出差介绍信、广西的粮票,还有一块手表。
两年后,单位来了公函,“认定熊春柏因公殉职”。
单位说死了,母亲不认账,每天给父亲盛一碗饭放在旁边。直到震后十年,为了求“入土为安”,才把父亲生前最爱的军装、从唐山带回的遗物,放进盒子,“做了个衣冠坟”。